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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作家结束了在北京的活动,回到了上海。那是一月。从窗外望去,雾覆盖了整个淮北平原,铁路两侧的工厂和城镇都笼罩在模糊的天空中。当时,武汉的疫情还没有完全暴露在公众面前,生活似乎还是老样子。

在过去的十年里,道路上的生活已经稳定下来。他住在闵行区,离市中心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通常不出去,但偶尔会作为一个共同组织者工作,并且和进城一样快乐。相比之下,他的小说中有过去生活的痕迹,那些人物不断踏上道路,在不同的地方游荡。

2020年1月,他的新书《雾行者》出版了,背景空覆盖了中国的一半以上。这部小说由五个部分组成,人物众多,用词各异。这是一部复杂的作品,背后有着同样复杂的现实。

故事开始于2004年,追溯到1998年,一直延续到2008年底。那些有文学梦想的年轻人,就像其他无法被时代分割的人一样,在破碎的生活图景中奔忙,徘徊在城乡结合部、外国仓库和小城镇开发区,未解的案件和记忆困扰着他们。

但时代仍在前进。从1998年的洪水,到非典疫情,到北京奥运会,它们构成了这部小说的时间标记。然而,从道路的内部来看,与这些具体事件相比,人口运动更具有时代意义。国有工厂曾赋予生命、老年和死亡以秩序,并为生命设定了固定的轨道。许多年后,一切都变了。现在,随着疫情的蔓延,500万人在春节前几天离开了武汉。世界不再是过去的样子了。

作家之路中的旅程:从流浪的文艺青年到仓库保管员

改变的不仅仅是空和数字,还有思想和道德。当地人开始保卫他们的领土,设置路障和护栏。外来者试图融入新的环境,扎根,或者离开他们的家园,最后回到老地方。“地球村”就像昨天的幻觉。现实和思想之间出现了多少错位和裂痕?有时,它们会立刻被撕开,露出整张脸,更常见的是,它们只是沉积在下面。

“在20世纪90年代,整个国家没有为上亿人的人口流动做好准备。它成为了超越时代的东西。后来,随着技术和管理职能的改进,流程变得顺畅,但总的来说,它的影响不亚于一场政治运动。”内鲁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奔跑

根据公司的安排,这条路准备去四川。那是在1998年,那时他25岁。他已经离开工厂,四处游荡了一会儿。他想写一本关于四处游荡的文学青年的小说。在完成这部小说之前,他在一家台资企业工作。这家公司在全国各地都有仓库,由外部仓库管理员专门负责,每六个月轮换一次,就像星际旅行一样。

就在出发前,路上突然接到老板的电话,目的地变了。重庆的仓库有点问题。

就这样,这条路踏上了旅程,这是他的第一次旅行。那时,正是洪水泛滥的时候。从江苏出发后,我们不得不越过警戒线,走铁路和公路,经过鹰潭和怀化,借遵义停下来去。但上路的欲望将他推向了世界,而泥泞的现实令人着迷。在火车上,他目睹了淹没在海洋中的乡村,只有水上的屋顶和一只猪独自站在上面。

最后,这条路到达了重庆。夏秋之交,在短暂的晴天之后,是雨季。幸运的是,那里的水位已经开始下降。

仓库位于沙坪坝区的一座山上,路面泥泞,汽车无法行驶。中午在路上,你可以去山腰上的苍蝇餐厅。你可以用50美分的油炸藤菜和两碗米饭填饱肚子。仓库管理员的收入相当不错,但是周围很少有人能说话。你可以看到到处都是棍子,也就是搬运工。在路上和他们混在一起,吃小面条,吃俗称“四拖一”的火锅,或者被小贩追逐。

作家之路中的旅程:从流浪的文艺青年到仓库保管员

有时,需要把货物带到其他地方,在路上用卡车,和推销员一起在綦江和遵义之间来回。綦江位于重庆南部。当时,它还没有从镇上搬走。这座山很陡,河就在旁边。坐在路上的卡车里,没有着陆,感觉就像一个深渊。

工业是綦江的经济支柱。当地的钢铁厂非常大,它们在世界上完全自给自足。生活区离生产区不远,只有大约500米的距离。那时,他们几乎都是移民,他们以新村的名义生活。请记住,在道路上,那里的地形是不平坦的,如果你碰巧住在凹沟里,一楼的居民看不到阳光。钢铁厂和小城镇是相互独立的,当地人住在镇上。

20世纪90年代末,钢铁厂几乎停产,只生产了一些零散的铸件,产量很小。一种衰落和焦虑笼罩着它,尽管生活还不错。时针几乎是静止的。巨大而坚固的苏联风格建筑无法逃脱被遗弃的命运,就像隐藏在华丽的历史褶皱中的微小的骄傲的肉体。当你在路上到达那里时,到处都可以看到老人和孩子,年轻人赤手空拳展示他们的纹身。

作家之路中的旅程:从流浪的文艺青年到仓库保管员

2014年,内鲁完成了著名的“跟随”三部曲的最后一章,前往重庆签约销售。重访家乡后,他告诉当地媒体,他将根据仓库管理员的经历写一部与重庆有关的小说。五年后,道路摧毁了这个“雾行者”,这是一个承诺。

在小说中,段牧云和周韶是大学同学,他们也喜欢文学和艺术。20世纪90年代末,他们去美县瓷砖公司求职,并成为仓库经理。端木云被派往重庆,几乎与这条路在同一条路上。他先搭便车到上海,然后经过江西和贵州,花了三天两夜。

在小说的最后一章,段牧云从第一人称的角度重述了自己的经历。在这座狭窄山区的深夜,开往重庆的列车在一个破旧的车站停下,文革期间的口号清晰可见,就像进入了另一个空灵的时代。

端木云和售货员把货物带到其他地方,进入了綦江地区。工厂在河的另一边。钢铁厂就像一个迷宫,扰乱了方向感。推销员的表弟亚伦是一家钢铁厂的儿子。他曾经想去深圳谋生,但是他在重庆停下来看了世界。后来,他回到了工厂。

亚伦说镇上的土著是农民。相比之下,工厂区有电影院、商业街、医院和车站。这些外来者非常自负,几乎生活在梦里。成千上万的人以单一的方式生活,就像一个封闭的房间。亚伦觉得江浙的现代开发区更真实。这样,记忆和小说就像雾一样相互交织在一起。

急转弯

在重庆呆了半年后,内鲁回到了苏州总部。这是他长大的地方。鲁的父亲是一家化工厂的工程师,母亲是一家玻璃厂的工程师。在他的记忆中,苏州是一个满是小工厂的地级市,河流密集,交通便利,废水排放。市区还没有扩大,里面有一些破旧的建筑,暗示着古老的历史。护城河外是乡村。

内鲁经常在小说中描写一个叫戴城的地方,当然也有苏州的影子。这个城市有农药厂、橡胶厂、化肥厂、溶剂厂和油漆厂。然而,回到苏州后,周边地区的快速变化让挠吃惊,一个新的工业园区已经建成。

迁移可以在任何时候发生。过去,“三线建设”等运动引起了大规模的变化,但并没有改变相对封闭的社会状态。20世纪90年代,人口流动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出现了“盲流”和“春节”。

起初,城市地区的孩子在遇到外国人时会觉得陌生而新鲜。随后,那些年轻陌生的面孔涌入了周边大大小小的开发区,相当多的外来者都是没有工作的大学生。越来越多的外来者聚集起来,蔓延到城市地区,最终在数量上超过了本地人。

双方心中都有轻微的震动,信任和认同的问题浮出水面。

那还是在20世纪90年代,路还没有成为仓库保管员,还在一家生产糖精的国有工厂工作,三班倒,最多挣1000多元。糖精厂有很好的效益,但它也正在进行私有化改革。小工厂被合并成一个集团公司,原来的厂长变成了董事长。

他从头目睹了工业园区。

工业园建成后,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蜂拥而至,包括中国西南废弃的兵工厂的孩子和从化工厂分散出来的年轻人。他们带着一个共同的名字来到开发区——劳动。拥挤的工作宿舍和统一的装配线让他们从前现代的废墟跳到后现代的迷宫。

道路工程“雾行者”

在雾行者里,周韶和段牧云来到了铁井镇的开发区,那里聚集了成千上万的工薪阶层,人口增加了五倍。梅县瓦是开发区最大的企业,拥有1200名员工和无数销售人员。周韶和端木云在这里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无缘无故失踪的叉车司机,神秘死亡的客栈老板。

时间到了本世纪末。绝望的人们,失去了身份的人们,聚集在黑暗的小广场,仰望天空,准备观看烟火从黑暗中升起,聆听新世纪的钟声,宣告过去的结束。然而,“没有人告诉他们从哪里开始”。

这一幕确实发生了,我在路上清楚地记得。1999年的最后一天,每个人都下班了。当时,他已经进入广告业,并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崛起。在路上,我计划和我的朋友一起去看烟火,但是他们被告知不会有烟火表演。街道漆黑一片,挤满了人,静静地走着,好像没有面孔。一个朋友说它似乎已经过去了一点。他们在新世纪面临的不是希望,而是没有车的困境。他们不得不以同样的方式往回走。

作家之路中的旅程:从流浪的文艺青年到仓库保管员

2020年1月7日,在北京举行的雾行者启动仪式上有一个环节。二十位读者和其他嘉宾,戴金华和梁文道,登上了一辆环绕紫禁城的巴士“雾行者”。三个人分享了他们对上世纪末的记忆。广场上可以看到分散的人群。明亮的灯光和阴影击中乘客,有些明亮,有些黑暗。

2001年,内鲁来到上海。有一段时间,他住在一间朝北的单间里。蟑螂被杀了一次又一次,但他永远不会死。虽然从事广告,道路仍然需要去周围的城镇。

有一次,为了与客户洽谈,我连续三次去南通。开发区旁边的偏僻小镇已经荒芜,河流也多雾。破碎的车祸现场,巨大的铁锚雕塑,没有水泥厂的声音。村支书变成了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农村超市出售假橘子和假奥利奥饼干。远处渡船上的灯光,在黑暗中隐约闪烁。

在《沃克先生》中,周韶住在镇上开发区的一家旅馆里。“空空气中有一股混合着水泥、机油和金属的味道,这是工业开发区的味道,也是时代的味道。”没想到,周韶竟然在大学里遇到了他的女朋友辛未来。他们曾经是文学社的成员,有写作的理想,后来放弃了。现在,她成了一名记者,在工厂里秘密工作,使用假身份。

两名男子逃离追捕,试图返回该市。没有汽车,雾很浓,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大海的味道,巨大的金属雕塑,就像核电站撤离后的废弃城镇空。他们走走停停,无法到达目的地。十年过去了,他们的青春已经结束。

在途中

十年可以改变许多人。1996年,鲁还在糖精厂工作。他经常从工厂图书馆借书,是个标准的文学青年。两年后,他的一部小说被推荐在《萌芽》杂志上发表,但它并没有引领文学之路。

在新世纪,论坛已经成为许多年轻人的聚会场所。在路上,我经常访问一个名为“患有黑暗疾病的儿童”的论坛。在论坛的头版,陀思妥耶夫斯基说,“我是时代的孩子。直到现在,甚至在我进入坟墓之前,我还是一个没有信仰、充满疑虑的孩子。”与此同时,“80后”和“青年文学”开始流行,但这与出生于1973年无关。

2006年,内鲁结婚了,经常告诉妻子他在工厂的故事,后来决定把它们写下来。通常是在妻子睡着后,文件才被打开,就好像这是一个秘密的梦。事实上,路上还经常梦见他回到工厂,提着工具箱。

在这部小说中,这条30年的路追溯到十年前。看着自己的青春,他瞥见了更遥远的过去。20世纪90年代的野蛮成长,社会转型时期的代城,年轻的技工学校学生,不安分的工厂学徒,甜蜜而腐朽的时代。在小说的结尾,这条30岁的路踏上了去上海谋生的火车。这部小说名叫《年轻的巴比伦》,发表在《收获》杂志上。从此,这条路踏上了作家的旅程。

作家之路中的旅程:从流浪的文艺青年到仓库保管员

为什么年轻人总是渴望上路?在伊甸园失去了工厂的孩子,住在化学技术学校和“三室一厅”。曾经的“未来大师”,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只剩下了无所事事的青春。“我们不再是大下岗时代的主角,没有人是主角,每个人都像跑龙套的。”内鲁在《天使坠落的地方》中写道。

他们在封闭的城镇里漫无目的地突破,在无尽的道路上到处寻找。千年把他们的生活一分为二,那些崇高的承诺已经成为过去,所以他们跨入了新世纪。没有人知道是否还有黄金海岸在等着他们。

作家张跃然在论坛时代遇见了内鲁。她评论说每个作家都有一个主题,内鲁的主题可能是“寻找”。在《追寻他的旅程》中,内鲁在开头写道,搜索总是“飞向另一个方向,但有时会坠落并被重力撕裂”。

《追寻他的旅程》于2008年出版。今年,汶川地震第一次发生,随后社会乐观情绪在北京奥运会达到顶峰。在自我完善和提升的时代,许多词语已经达到了自我辩护的程度,甚至痛苦也被赋予了意义。今年对这条路来说同样重要,他成了父亲。

我女儿一天天长大,进入青春期,开始对她父亲的书感兴趣。这条路设定了一个计划,哪一个适合12岁时阅读,哪一个适合16岁和18岁时阅读。当我女儿上四、五年级时,路上发现她在街上的说话风格特别像路上的“流氓”腔调。当她觉得不对劲时,她去检查她的书桌,拿出一份《少年巴比伦》。

道路本身正在改变。虽然他被许多人认为是“70后”作家的代表,但也有许多误解和标签,如“青年作家”和“工人作家”。因此,他交出了《花街往事》和《悲悯》,并将其笔触延伸到更复杂的历史和家庭往事。

2012年,《云中的人》出版,小说的名字与《雾行者》的结构相同。在世纪之交的三流大学里,主人公夏踏上了寻找凶手的旅程。城市没有名字,只有字母,没有过去和未来。

因此,搜索变成了一种外壳,这是一种精神困境。这种困境“来自个人经历的社会价值观的瓦解和多元化,更直接地来自社会变革的无序和匆忙以及压力造成的被遗弃感”评论家李卫长评论道,《路上的云上的人》。

在小说中,夏和他的朋友进入了学校旁边的仓库区。据说连环杀人的凶手是里面的看守人。仓库区更深处是铁路。黑暗中,不时传来火车的声音,无法分辨是货运还是客运。

铁路象征着一个流动的世界,一边是学校和躁动不安的学生,另一边是外国公司和装配线。在现实中,神秘失踪的人,虚拟空房间里的匿名,时间退化成无意义的时刻。历史不再是一个巨大的怪物,而是更像云和雾。

小时候,我和父母去上海过春节。我爷爷和叔叔住在离上海西站很近的货场附近。绕了很长一段路。当成年人去上班或孩子们离开教室时,他们会在火车正下方操练。在中国新年期间,在我表弟的鼓动下,这条路也被钻了出来。那个地方的火车非常慢,每一站都停,这叫做磕头车,铁路工人把它当作公共汽车。

在《雾行者》中,主人公周韶的父亲是货车司机,住在上海西站附近,就像他在路上的祖父一样。周韶回忆起父亲带自己去钻火车的往事。周韶把头埋在马车下面,突然听到轻微的启动声。“这就像生锈的命运齿轮移动了一点点。”他父亲赶紧把他拉了出来。

记得火车的不止周韶一个人。林杰是美县瓷砖公司储运部的一名员工,来自贵州的一个偏远小镇。他旁边的铁路线有很高的路基,火车在头顶上行驶。每天,他都盯着穿梭列车,认为这是世界的正常状态,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只是偶尔停下来。就像命运一样,“被命运带走总比被命运抛弃好。”路写道。(记者刘)

标题:作家之路中的旅程:从流浪的文艺青年到仓库保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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